“三埋二踩一提苗,根舒展开,新栽的树才容易活”,挖坑、栽苗、填土,48岁的韩孝国一看就是个植树的好把式。谁会想到,在此之前他曾跟煤矿打了22年的交道。

自从1995年进入京西矿务局,他就没离开过大台沟,辗转3个煤矿,眼见着山沟沟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而今,随着京西持续千年的采煤史划上句号,他和近百名矿工一道,转型为林场职工。

矿工转行成为林场员工

北京西部多煤。史料记载,此地从辽代开始采煤。著名的京西古道,其中就有专门运煤的道路。19世纪中后期,随着机械动力的应用,矿区开始飞速发展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长沟峪、木城涧、大安山、大台等煤矿先后建成投产,为首都源源不断供应煤炭,部分销往国外。

历经千年的煤炭开采,对生态影响巨大。“好多地方含水层挖断了,山挖松了,来个泥石流就能把路冲没了。”老矿工们为矿区的隐患捏着一把汗。

“马路上溜达一圈,脸上全是黑的。穿双白鞋,不大一会儿就黑了。”李长青是土生土长的门头沟人,在木城涧煤矿工作近30年,虽说矿上收入不错,生活也稳定,但污浊的空气总让人感觉不舒坦。

按照疏解非首都功能的要求,2020年采煤采矿业将全面退出北京。2016年10月,长沟峪煤矿关停。2018年12月,木城涧煤矿关停。2019年5月,大安山煤矿关停……京西最后一座煤矿也是全北京最后一座煤矿——大台煤矿,2019年9月悄然停产,计划2020年下半年正式关停。届时,京西千年采煤史将划上句号。

随着煤矿逐步关停,矿区的产业转型迫在眉睫。2017年5月,原本属于煤矿企业的17.46万亩国有林地,划归给北京市园林绿化局,并挂牌为“京西林场”,矿区的绿色发展之路就此开启。

“过去,煤矿企业也种树,主要生产采矿用的坑木。后来坑木逐渐被钢材替代,林子就不再增加了。”京西林场副场长高杰介绍,到2016年底,矿区的森林覆盖率仅为31.3%,比全市平均水平低13个百分点。

得知煤矿即将关闭,2017年,李长青和同事们一起报考京西林场,成了林场职工。此后,陆续有近百名矿工来到林场,转行成了植树人。

矿区将建成森林公园

时近正午,尽管是秋天,阳光依然照得人感觉溽热。一片被煤矸石染得透黑的地块上,工人们挥动着镐锹,汗流浃背。

“喏,那是今年栽下的油松!”循着韩孝国手指的方向,上百棵手腕粗的小树长势正好。在煤矸地里种树不易,工人们先要在地上挖出直径七八十厘米、深约半米的种植坑,再把别处运来的好土回填,然后把一棵棵树苗小心栽进坑里。

用水也是个难题。山区缺水,即便雨季也不能满足大规模植树造林的需要。为了给新栽的树苗“解渴”,从山脚到山腰,工人们挖了200多个蓄水池。用车把10公里外落坡岭水库的水拉来,倒进蓄水池,再通过水泵一级一级往山上送。在海拔最高的地块,要用5级水泵,才能把水送到植树点。

转过一个山头,铃声阵阵,迎面走来一支骡队。“路又陡又窄,只能用骡子往山上驮树苗。”工人杨术伟黢黑的脸庞上挂着大颗汗珠,“一趟走下来,从头湿到脚后跟。”山上许多地方没有路,车辆没法把树苗送上山,全靠人背或者骡子驮,远的山头往返要走5个小时。

杨文化今年夏天格外忙碌,每天早出晚归。“来林场从头学起,边干边琢磨。”杨文化早年在木城涧煤矿搞井下测量,一干就是10年。“每天穿着干净衣服下井,出来后只有牙齿是白的。”来林场不过3年,森林防火、抚育、病虫害防治,他从门外汉变成了多面手,“树多了,空气变好了,再也不担心刮风吃煤灰了。”

通过开展京津风沙源治理、新一轮百万亩造林等工程项目,京西林场3年来完成绿化造林2.5万亩。区域内的宜林荒山面积从4.2万亩减少到1.7万亩。同时还实施森林抚育4万亩,封山育林3万亩。“今后3到5年,京西林场的宜林荒山将全部实现绿化,森林覆盖率提升到60%以上。”高杰欣慰地说。

山绿了,动植物多了。久未露面的褐马鸡、黑鹳等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回来了,狍、斑羚、灰林鸮、苍鹰等近30种国家二级保护兽类、鸟类成了林子里的常客。此外,林场职工还陆续发现了槭叶铁线莲、独根草、房山紫堇等珍贵野生植物。从2019年开始,北京大学山水自然保护中心在京西林场建设生物多样性示范基地,计划通过疏伐、补植灌木等措施为动物创造更好的栖息环境。“林场野生动植物的丰富,这是生态环境持续改善的一个重要标志。”中心主任赵翔说。

未来,结合西山—永定河文化带建设,京西林场将建成为集森林康养、森林体验、科普教育等于一体的国家级森林公园。与北京市区咫尺之遥却深藏于群山之中的这片森林,将成为市民休闲、游憩、健身的好去处。(人民日报记者 施芳)